无边夜色中，无尽的寒意层层包裹住我。
跟段君言在一起的人，是谁？
没等我多想，蒋羽辰转身就进了别墅。
可刚到门口，他却又顿住了脚步。
他黑眸沉沉，扫过别墅内的各种摆设，眼神一点点冷厉。
最后拨通赵烨的电话：“三天之内，找人把别墅内部给我拆干净！”
我看着他冷肃的神情，心脏一直下沉，仿佛永远触不到底。
我留恋的看着四周，想跟他说不要。
可蒋羽辰大步走上车，别墅很快就成了一个小点。
我趴在后窗玻璃上一直看，一直看，直至再也看不见。
不过半个小时，蒋羽辰就坐在了市中心最贵的平层里。
他坐在窗边，脚下是车水马龙，手边是度数极高的伏特加。
我站在他不远处，莫名觉得他身上溢出一种浓重的悲伤。
只是转瞬我又否决了自己，蒋羽辰如今心硬如铁，又怎么会难过？
我看着他不断往嘴里灌酒的姿势，恍惚想起从前的他是滴酒不沾的。
他说：“喝酒伤身，我得健健康康的活着，这样才能跟你白头到老。”
这一刻，极致的悲凉笼罩了我。
我以为我的离开对每个人都好，可结果是，我害了每一个人。
蒋羽辰再不复从前模样，我妈为了找我跪地求人。
这一夜，我站在窗边，直至天明。
第二天，蒋羽辰从卧室走出来时，脸色比往常更冷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他今天情绪好像格外不好。
他洗漱完再出来时，我却一惊。
蒋羽辰从里到外都是黑色，这样极致的黑，只有参加葬礼时才会穿。
他要去哪？我跟着蒋羽辰走到楼下时，赵烨早已等在那里。
与他同行的，还有顾秋。
顾秋走到蒋羽辰身前，将一个精致的白玉兰胸针别在蒋羽辰外套上。
“伯母生前最爱玉兰花了，这是我特意为她的忌日准备的。”
蒋羽辰垂下眼，声音低哑：“谢谢。”
我忍不住心里一震。
蒋羽辰的母亲竟然去世了吗？
那岂不是我当年的捐献无效，既然如此，我的尸体又在哪？
蒋羽辰带着顾秋上了车。
顾秋看着情绪低落的蒋羽辰，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。
“阿辰，你还记得我投资的医疗项目吗？据说白血病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，下个月初就会公布消息，到时你跟我一起去好吗？”
蒋羽辰打起了精神，下颌轻点：“好。”
他看向顾秋，眼里是化不开的冯情：“资金这块，我会全力支持。”
顾秋紧了紧他的手，低低道：“我弟弟死于白血病，伯母也……我见过他们的痛苦，所以才有了这个投资想法，你不嫌我多事就好。”
蒋羽辰轻轻拥住她：“不会，有你，是我的幸运。”
后视镜里，他们相拥的身影深深刺入我的眼里。
可就算顾秋抱着我最爱的男人，我也无法否认，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。
顾秋从蒋羽辰怀里抬起头，满眼爱意的看着蒋羽辰。
“幸运的是我才对，其实我倒是很感激你的前女友，将你送到我身边。”
这话如同一柄尖刀刺进我胸口，疼的我喘息不得。
蒋羽辰眉心不易察觉的皱了下，环着顾秋的手不由收紧。
顾秋好像没有森*晚*整*理发现他的不悦，抬手环住蒋羽辰的脖颈，缓缓凑上前。
我像被烫到似的收回目光，直直飘去了车顶。
风声呼呼从我耳边刮过，穿透我的灵魂带起战栗。
我轻轻环抱住自己，却依旧很冷。
可我不知道的是，在顾秋即将靠近蒋羽辰的那一瞬，他别开了头。
感觉到顾秋身体的僵硬，蒋羽辰手指动了动，声音放缓。
“你是我心里很珍贵的人。”
顾秋眼里闪过难堪，她慢慢收回手，突的自嘲一笑。
“这样的珍贵，是因为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你，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陪着你。”
“可是阿辰，这样的感觉，跟你对前女友的爱是不一样的。”
这句话，让蒋羽辰脸色瞬间冰冷：“她那种人，不配我爱。”
顾秋深深的看着他，终究是没再说话。
没有极致的爱，又怎么会有这样浓烈的恨？
我还是跟着蒋羽辰他们去了墓地，但却在最远的距离停了下来。
顾秋才是能陪他去见伯母的人，至于我，早已没有了资格。
我只是远远的，朝那块墓碑深深鞠了一躬。
等蒋羽辰从墓地回公司，已经是下午三点。
他刚进下车，就见段君言朝他冲了过来。
蒋羽辰刚后退一步，漫天的粉尘就朝他扑了过来。
我不由一惊，下意识就冲到了蒋羽辰身前，门口的安保也快速冲了上来。
段君言被狠狠按在地上，可他仍在肆意地笑。
“蒋羽辰，你不是让我带冯倩倩来吗？看！她的骨灰我给你送来了！”
蒋氏公司楼下一片寂静。
众人都段君言这疯狂的举动惊住了，我也不例外。
所以，我的尸体最后被他带走了？
蒋羽辰接过赵烨手中的湿纸巾，神色冷厉的看着段君言。
段君言却挣扎着朝他吼：“蒋羽辰，你不是很爱她吗？为什么她死了你一点都不难过？”
或许是哪个字眼刺痛了蒋羽辰，他神色愈冷。
“报警，让他去警局好好清醒清醒！”
蒋羽辰没再给段君言说话的机会，径直转身离开。
一路上，他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。
回了办公室，他将外套脱下，对赵烨吩咐：“送去鉴定。”
等赵烨离开，蒋羽辰点了支烟。
蓝雾升腾时，我听见他说：“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我么，愚蠢。”
他依旧不信我死了，我觉得有些可悲。
我在蒋羽辰心里是要坏到什么程度，才会让他觉得我联合所有人以生死做局骗他。
可蒋羽辰，我真的死了，在离开你不到一年，我就死了。
我闭上眼，胸腔的痛意蔓延不休。
等到下午，赵烨回来了。
他将报告放在蒋羽辰桌上：“蒋总，鉴定结果出来了，那不属于人类的骨灰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，又落下。
我低声咒了声段君言：“真是个疯子！”
蒋羽辰像是早有预料，将那份报告推开，只说：“加快收购段氏的进度。”6
赵烨顿了两秒，又说：“不过，我们确实找到了冯小姐的墓地。”
蒋羽辰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下来，他看向赵烨，黑眸里波光晃动：“在哪？”
五分钟后，蒋羽辰匆匆走出办公室，一向沉稳的脚步竟有些错乱。
他按下向下的电梯，抬头看着缓缓上升的数字，眼底充斥着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我扯了扯嘴角，蒋羽辰，你终于要得偿所愿了。
四十分钟后，车子停在西郊墓园。
这是北岛市最贵的墓地，没有之一。
我嘲讽的扯扯嘴角，生前段君言对我弃如敝履，死后，倒舍得为我花钱了。
蒋羽辰下车时，在墓园门口站着没动，一张冷脸上让人看不出情绪。
此刻，天上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。
赵烨想给他撑伞，却见蒋羽辰大步朝里走，片刻便甩开了他。
他穿梭在一座座墓碑中，终于停下。
灰色的石碑上，是我笑意盈盈的黑白照，下面只有简单的五个字——冯倩倩之墓。
雷声轰轰在墓园上空滚过，雨，更急了。
我看着蒋羽辰没有任何动作的背影，喃喃开口。
“恭喜你啊蒋羽辰，终于亲眼看见我死了……”
可我说完这句话，泪却倏然而下。
跟蒋羽辰在一起的第二年，我跟他提起过生死之事。
我说等我死了，想要葬在洱海边，被阳光照，被海风吹。
那时他很认真的告诉我：“如果你死在我前面，我会活不下去的。”
“倩倩，好好活着，你一定要好好活着。”
我被他眼中的认真吓住，赶紧抱住他：“好，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！”
可蒋羽辰，我又骗了你。
我活的很不好。
我得了治不好的病，死的时候很疼。
雨未停，风也起，吹的蒋羽辰的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。
赵烨上前一步，低声道：“蒋总，回去吧。”
蒋羽辰仿佛终于回了神，他狠狠回眸，眼白像染了血：“调人过来。”
“什么？”赵烨愣住。
“给我挖开这座墓！”
他站在那里，身上的寒意比落下的雨滴更重。
我惨然笑开：“蒋羽辰，你还真是让我死后都不安生。”
没多久，赵烨带着五个拿着工具的工人来了。
他指着我的墓碑：“我们老板需要你们挖开这座墓。”
工人们一愣，面面相觑，谁也不敢先动手。
蒋羽辰站在一边，声线凌然：“挖，一人十万！”
那些人顿时激动起来。
雨穿透我的身体，落的我心里一片寒凉。
没多久，一口已经开始腐朽的棺木就暴露在空气里。
而蒋羽辰缓步上前，咬牙一把掀开了我的棺盖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