恰时,护卫来报:“王爷,陛下召您即时入宫。”
皇宫,紫微殿。
常宁妤跟着殷鹤垣走入。
见他向楚国皇帝殷玄行礼后询问:“皇兄,这么晚召我入宫何事?是因为今天那份边疆急报?”
殷玄抬眸看他,揉揉眉心才沉声道:“敌军突袭,常家军主将受伤,边疆求援。”
殷鹤垣沉吟一瞬:“常家军这次领兵的是旁支的常明修吧?真是无用。”
常宁妤一顿,说是常明修,其实她才是主将。
这份情报应该是数十天前,她与羌国大将军拓跋炎那一战。
许是常家军连胜,拓跋炎坐不住了,召集人马夜攻云鹫城,常宁妤也在那场仗里受了伤。
为了以防万一,便派人进京求援。
她又听见殷鹤垣道:“皇兄,我愿亲自领兵驰援。”
“不必,你给我安分在盛京待着!”
殷玄看着一无所知的弟弟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,又突然问,“阿垣,你这两月就没想过上镇国寺去看一眼常宁妤?”
常宁妤抬眸诧异望过去,陛下明知道她不在镇国寺,为何要问这句话?
殷鹤垣脸上出现一抹明显可见的烦躁。
“为何这几日个个都要跟我提常宁妤,搞得仿佛是我亏欠了她!”
“你……”殷玄语气一沉,又无奈地问,“你就不曾对她动心分毫?”
殷鹤垣毫无半分常疑地冷笑。
“她是我此生最厌恶的女人!”
似乎还觉得不够,殷鹤垣强调似的补充:“莫说心动,就算她死在我眼前,我也不会有片刻动容!”
话落,殷玄浓黑瞳仁里溢出无尽怒意。
“混账,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!”
天子一怒,帝王威严如雷霆般压下。
殷鹤垣识相地沉默。
殷玄见状却越发来气。
“好,好得很!”
“既如此,等她回来,我就让你们俩和离!”
闻言,殷鹤垣浑身一僵,他抿紧唇似是想说什么,但最终却是拱手行礼道。
“多谢皇兄!”
殷玄顿住,气得挤出一句话:“滚出去!”
殷鹤垣紧了紧手,终于转身告退。
常宁妤一路跟着,看着殷鹤垣黑沉的神情,忍不住疑惑。
“殷鹤垣,这不是你一直所想,得偿所愿不应该高兴吗,怎么还沉着个脸?”
殷鹤垣回到王府时,秦子依还未离去。
殷鹤垣不由皱起眉,不轻不重地道:“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?”
秦子依敏锐地察觉到殷鹤垣心情不悦,温柔又担忧地道:“陛下这么晚召你入宫,我担心你,陛下……是不是不愿让你娶我?”
殷鹤垣想到皇兄的话,心中越发烦闷。
秦子依以为自己言中,声音凄切。
“不能做王爷的结发妻子,是妾一生的遗憾,现在就连想陪在王爷身边这微小的心愿亦无法成全吗?”
殷鹤垣缓了神色:“别多想,婚期不会变,你早点回去休息。”
秦子依这才放心离开。
常宁妤看着她的背影,想着她那句“结发妻子”,眼中酸涩。
——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。
她当初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愿景。
成亲没多久,为了求得殷鹤垣的一缕头发,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艺制琴,拿惯长枪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,琴却被殷鹤垣一剑斩断。
后来又向画圣百里衡求一幅墨宝想送给殷鹤垣,却被百里衡断然拒绝,说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画的含义。
这让她成为整个盛京的笑话。
直到最后,殷鹤垣如赏赐般扔给她一束发丝,她如获至宝,将那缕头发与自己的青丝交缠放进香囊。
直到死,那香囊都被她妥帖地珍藏在怀中。
殷鹤垣入寝后,常宁妤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。
睡着的殷鹤垣少了几分凌厉,那薄唇也不再吐出伤人话语。
常宁妤轻声道:“当初你愿与我结发,是不是证明对我也曾有过怜惜。”
她自然得不到答案……
月华如水,常宁妤起身走到廊下。
却见守在门外的卢风神色怜悯低声自语。
“王妃,你若是知道你当初费尽心思求来的只是街边一个乞丐的头发,你该多难过。”
常宁妤整个人蓦地僵住!
尽管只是一缕幽魂,她却感觉自己似乎被月光冻成了冰。
她的心似乎又开始密密麻麻疼起来,那疼痛绵长而持久,如千万只虫在不停啃噬。
远胜当初心脏被利箭洞穿。
没两日,殷鹤垣奉皇帝圣命前往东岳山为边疆战事祈福。
东岳山下,常宁妤看见这熟悉的地方,感慨万千。
殷鹤垣刚下马,便看见一对老夫妻相携,一步一跪,颤巍着往山上而去。